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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武侠]附体记-32

  
第六六章◆命门失守

令人惊异的是,雪兔上那一对乳头,肿胀挺立,乳晕一圈,几如要胀破皮儿地鼓满,焕发诱人之极的粉色,那分明是情欲烧撩的灼艳。

我心口一热,体内气血飞走如流,迷迷糊糊的,彷佛见她那粉红苞头舒然张举,如被叼吸,而那满荡荡的玉乳离我越来越近,愈见雪白丰庞,直至白花花的满堆淹没我的视线……

“啊!你……你干什麽!”

猛然遭她叱喝,我神智一惊,只见羞乱挣扎的霍锦儿无所依凭,其身自仰,胸前那瑟瑟欲颤的红嫩乳头近在我的唇边。

“嗯……”

此情此景,像极荒唐的梦境一样,让人不克忍耐,我略一张口,红樱桃般的妙物儿便胀满了我整个脑际,霎时我满身心都飞旋著醉意的疯狂,模糊地抒发著满足的轻古了。

“……不要!”

哀呜声中,霍锦儿花容失色,手中犹揪著血蚕衣,双掌软软地来推我的双肩。

迷乱间,我隐约知道,定是那失控的念力作怪,适才我行功方歇,体内真气行走兀自活跃,微一起意,念力便迎合了我的欲念。事已至此,我什麽都抛开不管了,随著我贪婪的猛吮,连她幼嫩的乳尖部分也一道吮进了,彷佛一下将她整个神魂吸入了口中。

“呵!”

无可比拟的销魂满足,让我喘吐出声,湿漉漉的乳头从口中滑了出来,我又将它“吞没”,同时被“吞没”的还有我的耳颊,陷入了一片致命的柔软中。

“啊你……你乱来……”

霍锦儿音带哭腔,身子像被点了麻穴,僵凝中不住痉挛发颤,臂力软软地推了片刻,却丝毫推按不动,便举起粉拳纷乱地捶打我肩身。

她伤体无力,柔弱的推拒非但无法阻止情魂如烧的我,反激起我雄性的兽欲,同时,我惊异地发现,她纵然在抗拒中,身体的反应依旧十分火热敏感。

“嗯……不……嗯……”

霍锦儿夹杂痛楚似的娇吟,听在我耳中,恰似人间至美的乐声。一且吟声中,她扬起的粉拳,越来越无力,虽兀自拍打著,再落下之际却似软趴趴的扶在我肩上,渐渐又滑向了我颈後,尖利的指甲一阵茫然地枢掐、抓挠。

朦胧中感觉到她的拒意不坚,甚至颇有接纳,我又惊又喜,更是情兴昂然。

正如草原辽阔,放纵了骏马驰骋;她丰美过人的胸前,像一片碧波荡漾的大湖,一让人忘情载入,迷游不返。我像孩童般一阵大肆噙咬,沉醉留连,直到她声声唤疼,才惊觉自己狂乱之下,不小心碰痛了她的伤口。

从她腴美的双乳抬起头,只见她娇喘吁吁,欲诉不能,湿亮的眼波羞怨地一闪,扭头躲开我的视线;纤纤粉颈之下,那雪脯上红红白白,涎水湿亮,被我哨咬得一片狼籍。

“霍姨!”

我大口喘息著,双目灼亮,激动的双唇又寻向她粉唇,却亲到她闪躲的脸腮,嫩滑的腮边将我的唇抹得一嘴甜腻。

“不可以:二:”

她羞逃的唇被我摄定,发出微弱的含糊的抗议,口中的芬芳随著她吐气漫了出来,让人沉醉。挣动中我瞥见她娇柔的舌头,脑际又是轰呜一声,就势低头埋下,舌尖侵入她香津津的口中,她被动地承接著我狂乱与火热,间杂著“嘤嘤唔唔”的挣扎声,听在耳中,极是销魂。

纠缠中,不唯我情欲如焚,霍锦儿也迷乱了;最让我发狂的是她幽一兄的闪躲眸色,黑白分明却游移不定,里边几乎藏著她全部的隐羞与惊乱、矜持与渴望。我著了魔般四下追击著她掩藏的娇羞,她的眼神躲到哪,我偏往那处逼堵,直至她无处可逃。

我小心地压著她的身子,看似丰满的她,却显得如此娇柔婉转,每一番贴紧,都似乎能把她呻吟著的魂魄压挤出来!

我不停地摸索、揉搓,丰腻绵软的腰肢、饱满圆翘的娇臀、细嫩舒滑的大腿,她身体每一处都带给我莫大的新奇与激动,激起我强烈的反应,阳根壮硕,悍不可遏。

而方从死亡关口逃离的她,情欲似乎格外旺盛,身子又如熟透的果子,极为敏感,全然无力阻挡我的侵袭,整个人溃成了一滩酥软。

若非顾忌她伤体虚弱,我定然无法收停止步了。

一番捕捉与侵略後,我大口喘气,她细喘幽幽,激情的馀韵许久未从两人身上消褪。

“把手拿……拿开……”

她仰面娇喘著,半启的羞眸兀自不敢直迎我的视线。

我依言将手从她裙中缓缓撒回,却禁不住那光滑柔腻的肌肤诱惑,大掌又潜然滑入,方及饱嫩的大腿,被她的手紧紧按住了,我的掌面翻过,隔裙捏著她的几根软尖指头,她挣了两下,没有挣脱,就那样停著不动了。

“真像作梦一样啊……”

我勾头埋在她肩窝,微微身抖,畅吸她身体的芳香,对自己如此攻破她的关隘,兀自不能置信。

这突破界限的秘情,彷佛将人领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四处都充满了狂喜与甜蜜。

我心里久久荡著感恩的悸动;她的丰美,她的柔媚,像一座迷人的宝藏,恩赐给了我,盈满的心是无与伦比的。

沉醉半晌,我抬眼瞧去,却见她张目望空,神若有失,天边初升的晚霞,似乎落了一块在她脸上,使她犹带馀醉的脸儿绚丽,而不可方物。

“锦儿……”

我不禁痴迷地直唤她的名,以确认这段秘情的真实,一边将手从她裙内抽出,在她身上四下轻抚。

她既未应声,也未推拒;静了片刻,悄然把我的手儿推开,将分敞的衣襟合掩,又无声地坐起,乌发散乱,眼睫覆垂。

我心中微有不安,追视她的举动,轻搭过一只手。

“你胡闹……乘人之危……”她背过身去,头垂得很低,声音也低如怨诉。

“是我鲁莽,”我道:“可是……锦儿,我心里真是欢喜极了……”

霍锦儿飞快地回望了我一眼,又徐徐回转头,低头不语。

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香肩,见她没有反应,又探起身,从身後将她拥进怀,将脸儿贴著她耳根,、心意激荡,轻声道:“锦儿,你怎地不说话?”

半晌,才听到她愤有馀羞的一声:“教我说什麽?全……全都被你搅乱了!”

的确,被搅乱的不仅是身子,更有姨侄、主仆之分。主仆倒也罢了,毕竟锦儿并非真为奴仆身分,顶多算是客卿;这姨侄关系,加上年龄差距,倒真教人不好意思了,虽非血缘之亲,但名分却切切实实地摆在那。

“锦儿……”我一时不知以何言相慰,伸手轻拨著她耳後细发。

名分之限虽不能拘束於我,但对她却是莫大的难题,我的心也随之沉重起来,然而沉重之中,我心间某处却时时涌动两情初证的甜喜与冲动。眼前玉人,容貌虽依旧,情态却因娇羞幽怨而焕然一新,坐在那儿的动人身姿,对我是简直个心痒难禁的存在。我轻抚她,怜惜她,撩拨她,几番勾攀,她虽不言不动,但被我一扯之下,身儿却也如风吹倒,转瞬,我的少年俊秀,她的成熟丰沃,又是一番纠缠,我贪恋不舍,她似乎也渐渐放任自己於这初尝的欢情中了。

男女肌肤之亲的力量极为奇妙,一旦突破那层戒防,施加於身的层层牵系负累全都打碎了、剥离了,除了眼角偶尔的含羞嗔怨,她平日的神气再难摆到脸上,更多的时候,是沉静的羞默与柔顺。

“羞死人了,我们这样……”她幽幽道:“究竟算什麽?”

当激情稍退,笼罩在两人头上的阴云,再次让她感到迷惘,轻怜蜜爱的甜蜜中夹杂了难以言喻的不安,她清亮的星眸时时露出如哀似怨的眼神来。

“不要想太多了,总会有法子的。”她那眸色让我既心疼又痴迷,只不断以亲昵的小动作来缓解:“不是……也有父子同娶姊妹花的佳话麽?”

“佳话?”她微微咬牙,丢过来的满眼嗔恼,却因嘴角微翘,看著像隐含说不出的春意:“你……欺姨犯上,似乎还唯恐大家不知道?”

不知为何,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,竟然倍具淫亵的意味。

话中隐涉的藩篱,既是禁忌,却更是燃剂,让人心生莫名的热意与邪劲。

我又鼻息喘喘地逼近:“我就犯上了,我就欺姨了……”

“啊……”

四片火热的唇再次黏在一块,我只觉满山倾倒,霞空壮阔。风中不时传来远处隐隐的鏖战声,更衬得我们像逃离人群、避世偷欢的男女,无所顾忌……

第六七章◆瞳中人影

人说陈酒最醉人,以此形容霍锦儿也不为过。

她多年来一直是小姑独处,守身如玉,便如深埋的女儿红;此番情壶初开,那种香醇的迷人气韵,扑面而来,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。

而我与她之间的年龄差异,以及名分攸关所成的畸恋,却约制著她,使她的心怀始终未能尽然放开,以致她分明情欲高燎、欲罢不能,却矜持推拒,其羞若哀,那番滋味更是教人深深陶醉。

她平日行事,可谓沉稳从容而不失机变,在男女接触方面,却拙於应对,涩如少女,相比之下,我虽年少,却是老练多了,控驭之间,大有调狎新人之趣。

一时间,我完全沉溺於她这矛盾纠葛的异样风情中了。

两人暂分後,都是一阵气喘,我抚弄著她软突突的奇美雪乳,带著几分迷醉的张狂,道:“锦儿,你这里……真是堪称天生尤物啊。”

她羞不能应,悄然把我的手儿推开,将分敞的衣襟掩上。

“那儿不能碰的,一碰就……”

在我怀中,我摸著她的手儿,她仰躺著,情眸如醉,出神半晌,向我吐露了一段少女的忧愁,内中更牵涉到了乳山派的隐痛。

乳山派弟子长年以胸口为命门修练,造成了两个意想不到的结果:一是女弟子们的胸峰之胜,与寻常女子相比,格外丰耸;二是,命门重地,呵护精养之下,致使乳波加倍敏感。

关於乳山派命门这些隐事,随著乳山弟子行走江湖多了,渐渐的变得再也不是什麽秘密。乳山派的“乳山”二字本为地名,却被江湖上有好事者,戏称女弟子们胸前的“乳山”才是其门派之名真正的来历。以讹传讹之下,使得乳山派变成江湖人口中极香艳的门派。

若仅是众人口风戏传之语,只当玩笑听听,倒也罢了,偏有那不良之徒,专朝乳山女弟子下手,乳山命门成了极大短处,不仅成了受制於敌的破绽,更成了敌人手中狎亵驯服的利器。乳山女弟子陷身於敌後,许多成了淫荡女子,於是乳山派“以女色事人”之名大盛,被引为乳山派之耻。

在乳山长大的霍锦儿,对叛逃变节的同门,深以为耻,同时内心深埋恐惧,虽然从未向谁提起,却一直活在此事所成的阴影中。出关後,既恐遭贼人侵犯,更怕一旦与男子结缘,亲近之下,把持不住,会被误认为淫荡女子。她至今孤身未嫁,有很大的原因是怯於接近男子,不料,左躲右逃,今日却……

“却惨遭我手!”

我听了既诧异又暗觉庆幸,打趣道:“难怪为你治个伤,也这般作难。”

“若不是你……”她低头微声道:“我宁死也不愿让人替我疗伤的。”

这是她第一次吐露情意,我听了心花怒放:“锦儿,你这话简直让我发狂啦,我以为……只有我在苦苦暗慕著你呢。”

“我整整比你大一轮……”她欲言又羞,垂下了头,掠了掠散乱的发鬓,又鼓起勇气,抬起湿亮的羞眸:“你……怎麽会喜欢上我的?”

“我向来喜欢比我大些的女子……”我灼热的目光低头朝她瞧去,同时脑中忆想初见她的情形,彷佛又见她红裙闪摇的身影。昔时的漫不经心,今时的缠绵情热,愈发有种不能置信的不真实感:“何况,你与众不同……让人一见难忘。”

“我哪里与众不同了?”她脸上虽现羞腆之色,眼眸却深幽幽的,欲盘究到底。

我咳了一声,故意盯向她雪兔般酥乳,馋相毕露。被她掩紧的衣襟,方才又被我弄乱了,乳尖探头露脑,其上犹可见被我适才揉过的红痕。

“呸!”

她蓦地耳根通红,狠狠白了我一眼,忙转过身,将襟口掖紧。

两人互吐心意,再加这麽一逗,倒似将她心结打开了些,她脸上粉晕溢动,眉舒气展,较方才的郁郁之态,又是一番明丽之韵。

我心魂一荡,抬指碰触她颊边,还欲待言,忽听远处传来一长两短的啸声。

“是三哥的啸声!”

“不管他们!”

“他们还没击溃敌人,这啸声召令我方结阵却敌,看来,此际双方还是势均力敌的局面。”

“唔,那怎麽办,少夫人有何指示?”

“你!别胡说了!”她羞恼道:“战势拖久了,咱们东府伤亡就会加重。”

“走罢!”我嘴里虽逗她,已起身整束:“快穿好衣裳!”心下暗暗奇怪,天边已起晚霞,从我与她脱离战阵,至此足有半个多时辰,东府、雀使等各方齐出,怎地还未击败怨憎会?

“你……你来帮我。”

我微微一怔,不觉好笑,地上还挣扎著一个勉力起身的娇羞侠女呢。

“我只擅长解衣,”我戏谑地将她扶坐而起,贴著她脸儿起腻:“穿衣则非我所长。”

“世间男子……都像你这般似的麽?”她低面咬唇,幽幽地翻来一眼,颇有指心问肺的郑重。

“锦儿,我说著玩的。”我唬了一跳,起誓似的:“我……我是替女子穿衣的高手!”

她抿嘴一笑,垂头道:“那还不快点呢!”

如闻纶音妙旨,我忙不迭地提著血蚕衣围向她胸前,忽然发觉坐姿之下的她,胸前玉乳更是惊人,乳峰直直探出,有翘然奇秀之傲。我不禁伸出两掌托於她乳根下,轻轻抬弄,乳沉於手,丰硕充盈,那生命充实之美,让人心生感动。

“不要闹了。”虽是这麽说,她见我痴迷,垂下头,眼眸中温柔地洒下一片朦胧波光,半似含羞半似娇喜微微仰靠我怀,目迷神醉的,身儿软了下来,直到我越发放肆,她方急喘了几下,眉凝正色,又道:“停……停下!不能再闹了,咱们得加紧!”

这临行前最後的流连,让人最是不舍,我贪恋片刻,正要替她系上抹胸,她忽然静了下来,凝目俯近,葱指点上我的染血左臂:“啊,少主,你这伤得怎样?”

“一点外伤,并不碍事。”我侧看了一眼,心下也奇怪,我臂上手三里诸穴,皆受白衣僧指劲划伤,为何除了受时的疼痛与肌肤的外伤,尚能轻然如许?转而思及替锦儿疗伤的情形,愈感迷惘。

世间道派林立,各有独得之秘,争斗中施予敌方的伤害,往往只有同门才能治愈,便如密宗门的真气最是特异,非密宗门人极难解救。

我能“采”出白衣僧的气劲,莫非与他真是劳什子同门?或有什麽“师友之缘”?

“你别动!”凝思间,只听得霍锦儿柔声道:“我先帮你捋高袖子瞧瞧。”

“不用……”

我甩了甩臂膀,尚未说完,忽地一把抱起霍锦儿,飞越过所处的空旷之地,投入林中,跃身上树。

“作什麽?”

“嘘,不要作声,有人朝这边掠来了。”我轻轻将她放落,拨开枝叶探头张望。

“莫不是东府有人寻咱们?”霍锦儿急促而低声道。

“不是的!”我道:“方向不对,来者是从官道那边赶过来的。”

“哎呀!”霍锦儿微声惊叫,声音轻如在我耳边呵气:“我的衣裳尚未穿好。”

我扭头一看,见她伤体站立不稳,一手紧紧攀扶著我一边肩臂,弱弱地软倚在我身後,那娇美的雪峰红蕾,从半掩的衣襟间跑出来,模样甚是“豪放”不拘,不禁微微一笑,一边倾听动静,一边将捏在手中的血嚣衣替她系上,匆匆掩好她中衣及外裳。这时,听到轻微迅捷的脚步声逼近,我回转头,发现数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适才我与锦儿逗留的林中空旷处,身手皆甚为矫健,其中一人游目环扫,道:“此地有人待过!”

“刚才还有声息,溜得恁快!”

“咱们快追!”

“且住,这是什麽?咦,地上还有血迹!”一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件物事,拿在手上,凝目细看。那人眉目古峻,此时看清,正是吴七郎。

“是七哥!”霍锦儿也看到了,随即面色一红,甚是扭捏:“该死,我的随身香囊被你慌手慌脚的弄掉啦。”

我道:“他怎麽来了,好像在追什麽人?”

“奇怪了,”霍锦儿细声解释:“那四个拿棒的短衣汉子,皆为临安城北‘棒头帮’的人,原是咱们‘贾家军’前锋精锐,七哥当年的手下;七哥专程去了趟城北,将他们召来帮忙。三哥与亢总管命他领著‘棒头帮’人马留守贾府,他们……本应都留在贾府的。”

说话间,吴七郎几人朝这边奔来,迅疾掠过我们树下;我抱著霍锦儿跃下,正欲追赶,忽地,身边掠过一阵轻风,我警觉四望,毫无发现,然而我感觉怀中的霍锦儿,却心跳走缓,头面软沉,昏迷了过去。

“什麽人?”我大惊止步,施展灵觉,游察四方,叱喝道:“隐身术!偷施暗算算什麽,何不现身一见?”

山风缓吹,四周毫无动静,我却有种被盯视之感。

“我虽未动‘隐形身’,但在你知觉之外,亦如隐形了。你不必寻我,我不欲骇人耳目,现只有一言相告!”

果然有人发话了,其声飘忽游荡,彷佛山风入耳:“怨僧会那领头的和尚,身上怀揣的碧玉珠,与你干系甚大,你须设法取获!”

我满头雾水:“你是何人?我为何要听你的?”

“因我知你乃神龙门弟子李丹!”那人峻声道:“切记!我去了!”

“读灵者!”

我失声惊唤,提神入微,忽然发现,路边一丛枝叶中,叶片成荫的其中一片树叶上,悬凝一滴露珠,宛如人的眼瞳,瞳中一道小小的人影,看著像是个少年的身形,转眼轻烟般远逝了。

我独自怔了半晌,本以为自己功力大进,今非昔比,却不料连读灵者的衣角都摸不著,这也太让人泄气了!

好在霍锦儿被我按捏人中弄醒,察後并无伤害,我心上略宽。

“少主,刚才是怎麽?”

“没事,你伤体虚弱,一时昏迷了。”

我心事起伏,朝吴七郎等人方向默默追去。

途经一处狭道,蓦地,数道虎虎生风的棍棒挟劲而至,角度极为刁钻,我身前、身侧尽遭封袭,形如牢枷之困,来势迅猛,也不及分说,我拍出一掌,身子借劲反弹,向後滑飘丈外,数名短衣汉子举棒追来。

“住手!”一道灰影身法最捷,斜窜而出,正欲扑击,忽见是我,忙出声喝阻,道:“少主!你怎会在此?”

原来却是吴七郎,他们几人约莫是听到了後方动静,返身伏击於此。

几名短衣汉子听了七郎招呼,都吃了一惊,齐收了棒,躬身行礼,道:“参见少主!”几人动作忙而不乱,虽执礼甚恭,却气度从容,脸上并无卑色,直目望来的目光,更透著犀利干练。

吴七郎望向我怀中,目光闪烁不定:“果然是十妹?十妹她……怎麽了?”

我低头向怀中瞧了一眼,方才好端端的霍锦儿,此际又“昏迷不醒”了,不觉暗下好笑,道:“霍姨受了伤,现在伤势算是稳住了,并无大碍。”顿了顿,举头直视,道:“七郎,你们忙乎乎的在追什麽人?”

吴七郎面露惭色,道:“少主……属下失责,竟让府中一位仆妇将少夫人劫去了!”

我失声道:“小渔?”

吴七郎点头,愧色更浓,道:“正是。听说那仆妇是照料园中花草的,宿於少主生母院中,她藉著送新摘鲜花,进入新房,谁也没想到,她会暗暗将少夫人挟持出府,我们听到消息後,一路追到前边官道,入了天门山这片林子,却失去了她们踪影。”

我听了,不由怔住。

秘室寻石之後,连护法在贾府的使命算是了结了,我本以为她会悄无声息地离去,没料到,临末了她竟会来上这麽一手!她与陆家本有仇隙,那是不错,但她竟趁贾府忙乱的时候对小渔出手,那麽表示她心中早打定主意,要与我彻底决裂了!

想到这里,我心下不禁隐隐刺痛,转而又想:“她掠走小渔有何用意呢?嗯,想来因师姐被擒,她欲以小渔胁迫陆夫人,若能换回圣女,那自然是大功一件!所以,她才会押著小渔赶到这里,却不知师姐早已脱身了。”

弄清了其中关节,我断然道:“七郎,你们全都随我来!”

焦急与愤怒之下,我暗自沉思,不觉全力展动身法,真气浩荡不竭,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後边,待自己醒察过来,不禁腆脸汗颜:锦儿不会笑我太过情急了吧?

低头向怀中看去时,忽觉腰边一道微微的掐痛,霍锦儿兀自垂面藏在我怀中,其声微不可闻:“快去!”

不知她是不欲被七郎等人跟上来呢,还是心切小渔,但那娇昵之音让我心中一阵甜醉,当下更不迟疑,不一时掠至天门山口。

眼前漫泱泱的战势,让我大为吃惊:人数众多的东府一方,虽将怨僧会团团围住,却居於守势;被困的怨僧会一方,群声亢叫,势如颠狂,奋力扑击,看来,不须多久,围阵便要告破。

以东府众人、雀使门下与全真、师姐、青袍人的合力,应是大占上风才对,怎会至此?

“少主,怨憎会情形有异。”霍锦儿在我怀中翻转身子,探头张望,道:“那千人魔布置的召唤生灵术法,原来召唤的却是贞苦士与冤士自身!此乃令人神智亢奋、不忌伤身的迷魂邪法!”

迷魂?我微微一怔,此法与那迷魂酥风散,皆与心魂有关,怨僧会定然有专研此道的高手,会不会便是那白衣僧呢?天下修道者,以真气元丹修练为主的阶段一过,莫有不叩问心魂的,举世皆名的所谓“元神出窍”,便是众多修练者罕能跨越的难关。道门各派,苦究心魂的不少,但能以心魂成术的却可谓凤毛麟角,在这方面,我们神龙门的离魂附体术涉及虽浅,好歹勉强可以算上一个。而怨僧会的两种术药,均基於心魂见功,实属罕见。

“有何法子,能破此邪法?”

我低头问道,臂上传来那肉乎乎的丰腻身子一波一波的扭动感,让我很是享受,而更让我欣喜的是,她好像很习惯在我怀中待著哩!

“看情形,此法乃术药合一而成,若非知其根底,极难破解!”

霍锦儿似乎看到我脸上异样,说话间眼风含嗔,身子也不再动弹了。

我投目场中,细瞧之下,才发现全真此前伤亡惨重,均在左边一处林边休整,并未参与战斗,解道枢这狡猾的老道士居然在好整以暇地运功疗伤。师姐与青袍人本是半个局外人,分别守於全真道士与陆幽盟旁边,虽也迎敌,却未尽全力,想来两人皆意在白衣僧与渡劫石,互有顾忌之下,均保存实力,待机而动,真正与怨憎会对抗的只有东府与雀使门下。

乌合而集的东府人马,能有这样的战力,大大出乎我的意料;然而欣慰之馀,我却有种错当冤大头的感觉。

喊杀声中,人影相错,战局混乱,一时也未寻见连护法与陆小渔身影,我不禁又是焦急又感踌躇:“怎麽办?难道任由东府陪这些失去理智的狂人斗下去,徒增伤亡?”

此番一去一回,我心境已大为不同。忽然与霍锦儿突破男女界限,得以亲近,此刻玉人又无大恙,温香在抱,我心意甜足,丝毫提不起杀意,只觉眼前场面乱糟糟的,彷佛离自己极为生疏遥远。再者,陆小渔被劫,下落未明,更是无心与敌纠缠。

只是,眼前情势如此,想要收手,却也极难。

踌躇间,我脑际浮现白衣僧飘然离去的样子,又想起读灵者的话,心中纠葛愈发难明难解。

“少主!”

这时,身後风动,却是吴七郎等人赶到了。

吴七郎默望片刻,缓缓走近我身後,低声道:“属下听说怨僧会有‘隐、毒、狂’几大杀阵,看来这便是‘狂’阵了。三哥约束众人三五成阵,布成龟形守势,那是不欲过多伤亡,并非处於劣势、全无还手之力!”

我看向场中,微微点头,心道:“宋恣他们不欲吴七郎、吴刚兄弟相攻相残,没让吴七郎赶来,却是错了,若有吴七郎在,或许蝙蝠、小狂蜂不致误入毒瘴。”

忖思间,只觉身後一阵悄静,吴七郎执於手中的长剑,在我身侧微微挑颤,剑刃反射天边金黄的光芒,不知为何,我有一瞬竟陷入敌我难分的昏眩迷思,不敢轻妄一动。我暗暗运起天眼术,将目光绕向後方一瞧,心神不由一震:“他瞧向锦儿的眼神怎地如此反常?”当下却无暇细究,道:“咱们且杀进去,先与宋恣等人会合再说!”

“是!”

几人均见过我施展功力,自然不会小瞧於我,但因我怀中抱有一人,他们几个还是将我当作须守护的对象,紧紧围护在核心。

吴七郎在前开路,五名执棒的短衣汉子分随左右及後方,众人呈两头露尖的小舟状向战阵内快速接进。吴七郎剑式刚猛凌厉,正适冲锋,几名短衣汉子,棒法强悍,互相配合间又不失矫健奇变,单人战力也仅略逊於宋恣、关西魔等几位东府头领而已,我见了不由暗赞:“昔年‘贾家军’精锐之名,果然无虚啊!”

初时还算顺利,待深进丈许,敌势愈强。在迷魂术催驱下,贞苦士们如醉似狂,群蛾扑火般,伤之不能使其挫,击之不能使其退,极难对付。激昂入迷中,许多贞苦士竟然做出以身躯直迎剑刃的蠢举,但也生发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古怪战法……有的驭器为牵引,举身作飞鸟扑击;有的推拥同伴为盾,伺机偷袭;至於半途变招,其反应迅捷,更胜过常人多倍。

七郎遭数名贞苦士夹阻,一时前进不能,我喝叫他让开一侧,闪步突前,发掌击敌,却如推波击浪,敌退而复返,甚是难缠。眼见敌众纷纷,连下方的腿脚也是密密麻麻,层层叠叠,我心中一动,默运玄功,一道道气箭由地底穿出,敌众齐声痛叫,跳脚不定,一时人群大乱,我趁势以庞大的气劲与拟念配合,掌劲席卷处,下盘不稳的众敌轻如纸兵草马,散溃倾倒一片。

斗至身热,我精神振奋,飞步窜前,抢位争势,掌劲一波接一波,前起後拥,前压之势如排山推浪,所经之处,没了敌手的东府人众,纷纷附随,小舟翻成大浪,将像一块巨幕般如粥沸腾的战阵掀开一角,倒卷而回。

“少主!”

高处遥观指挥的宋恣察觉这边情势有变,回头望见我,遥声招呼。

“啊,少主在哪?”

“在那边,好像领吴七郎等援军来了!”

“少主!少主……!”

东府人众听见少主亲临,又见这边战局迅速推进的势头,以为我率众来援,都是士气大振,齐声呐喊。

这声浪与激动立时传遍东府各方向人马,众人高声酣战,奋力猛进,一时气势如虹,沛不可挡,在势头上压过了敌方。

局面变了,东府的攻势被点燃,打乱了宋恣暂避敌锋的布置,也不知是好是坏。

敌方见苗头不对,当即有不少高手扑向我这边拦截。

“噗!”

前方远处,阵中酣战的吴刚,百忙中回望,忽遥发一剑,剑气与我的掌劲两强相遇,破气声怪异地闷响了一下,我掌臂受他气劲钻锥,陡觉一股刺痛。眼前闪来一名贞苦士,我无暇细看,闪避之馀,窥其来势,只匆急地一掌印向他腰侧。指掌方触,那人腰肢腻滑,缩避还算麻利,加上我刺痛中吐劲不足,这一猛击直似拍推,即便如此,那贞苦士也不能受,身子被我的掌力远远送上了高空。

我抬目追望,不禁一惊:乖乖的娘,我道是哪个如此腰软,竟是我的丈母娘陆夫人!若非受了吴刚剑气,这一掌还不把她给拍死了?

眼见陆夫人便要落於枪剑阵中,总算她反应极快,香足於枪头借劲一踏,凌空翻回,裙衣像倒开的油伞般,滑落腿根,修长丰润的两只森白大腿袒露无遗,连圆瓜状的两瓣玉臀也半隐半现,她犹自不觉,凛凛然挺剑飞扑而至。

我又好气又好笑,无心与她缠斗,让过来势,掌运柔劲,一蕴一放间,将她远远送出了事,正在这时,突觉前方潜劲汹涌,当是高手逼临,我急运真力,推掌攻去,气劲交击,我周身大震,敌劲漫涌,无止无休,似无止境。我真气腾然高拔,顶发皆扬,口中喝念一声,正欲死力相拚,敌劲倏然潜收,消无踪影。

我内盈外空,整个人险些向前栽倒,心觉震骇,投目看去,却是师姐梨涡微现的一笑。

原来临近全真群道所在,师姐见我领人赶来,大发神威,将身前敌人远远迫退,以作接应,不料,忙中误认,致使我却与她换了一招。

想起小白遭遇,我忙低头向怀中霍锦儿望去,见她安好如故,方舒了口气。想来,我是出於误击,师姐却是明知故意,以功力相试,故此留了馀地。

我心中苦笑,正待招呼,身前又扑来数敌,退敌之後,再望去时,只见师姐已翩然转身,收掌退回,众声嚷嚷中,我生生被她调戏了一回,竟连一句话也与她搭不上,也只能是咬牙暗恨了。

不须一刻,我率人清除前方障碍,与休整的全真道士会合。隔著人群,遥见胡氏与贾似道母子俩拉拉拽拽,似有争执,胡氏打了贾似道一个耳光,身子摇摇晃晃站起,披头散发的,张口呼喊什麽,酣战声中却是听不清。

胡氏见了我,跄步奔动,扬臂让我近前,这时,不知从哪飞来一道暗器,忽然击中了胡氏肩胸,她“啊”的一叫,仰身栽倒於地。

我飞身窜前,见霍锦儿的侍婢也在全真道士的防圈内,顺手将锦儿交由她们照护,回转身,胡氏已被贾似道扶坐而起,肩胸交接处血流涓涓,她却浑然不顾,挺著气,朝我道:“快,筠儿……让大家都罢手,不要多造杀孽了……”

“娘!”贾似道手忙脚乱地捂住她胸上伤口,道:“你受伤极重,快别说话了,眼下混乱,谁也管不了……快来人,帮老太太治伤!”

胡氏不理会自身伤势,固执地央求:“筠儿,听话,快让大夥儿住手,东府那头会听你的……”

贾似道眸中闪露愤恨之色:“今日不将这帮贼人除灭,後患无穷!”

胡氏回头厉声道:“你……非要逼死娘不可麽?”她吁喘著,定定盯了自己的儿子,直至将贾似道瞧得垂低了头,她嘴角蠕动作颤,终也说不出其他狠话,转头又来望我。

胡氏头面身衣均狼狈缭乱,身经今日劫难,她浑身上下,已无丝毫安详尊贵之态,与乡间随处可遇的寻常妇人无异,但反倒显露出她本色的良善柔弱之美。我俯身靠近时,非常奇异地,脑中竟然泛起她胯间黑毛密布的画面,感觉极为荒唐。

“老太太且先治伤……”

我说了半句,不知如何安慰於她,她原是极为善良单纯的人,一生却辗转流离,身世淫秽不堪,让我涌起许多复杂怪异的思绪与感慨。纷乱中,我却瞬即下了决断,缓缓立起,提气一呼,声闻数里:“东府众人听著!全都罢手退後!”

宋恣听了,发啸传令,东府众人齐声呐喊,由数人组成的一个个龟形阵,如长出许多长刺,向前猛力推进,人潮涌动前压,势如波浪。

我几疑宋恣听错号令了,却见东府一阵强攻之後,渐次有序後撒,方知原是以攻掩退的章法。

我正担心怨僧会一方不由控制,藉机攻击,忽听敌方阵後一阵清亮尖锐的笛声,正是白衣僧旁边那胖大妇人吹起了竹笛,众贞苦士与冤士闻笛渐失狂躁,也都缓退。

“少主,怎麽?”

宋恣飞身而下,掠至我身畔,喘道:“敌势虽凶,好在咱们顶住了,等敌方这阵疯劲过去,其势必颓!雀使也递话说,眼下须全力拖住敌人呢。”

“哦?”我皱眉望向敌阵,道:“大伙伤亡如何?”

“还好,这帮老油子倒没忘了当年防守的乌龟阵,咱们人又多,相互为援,伤亡并不重。”

我点了点头,一边留意怨增会动静,一边低声吩咐道:“小渔被人挟持至此,此刻多半还在附近这片林中!速多抽调人手,分路探查,须得尽快把人找到!”我此刻最担心的是,连护法见了师姐後,小渔无可利用,处境反而更险。连护法与陆家有仇,天知道她疯起来,会干些什麽。

宋恣听後大惊,道;“少主,咱们是否这便退兵,先救少夫人再说?”东府的筹划大计,均仰赖小渔,她如今在东府诸人心目中,位分极重,只怕不下於我,万万容不得半点闪失,故宋恣才会如此紧张。

我摇了摇头,沉吟片刻,命吴七郎与几名短衣汉子各领二十名东府旧属,分路探寻,并诫之以避开灭门瘴之法。提及这点时,我突然想起,连护法押著小渔,若是误踏灭门瘴就糟了!不过,连护法向来机警,又精熟用药之术,应该不至於。心下惴惴之馀,也只能这麽想了。

吴七郎等在众人後方悄悄去後,我立即闭目提功,晋入灵境,知感铺展延伸,向林中追去。功力大进後,我灵觉倍加灵敏,感知的范围扩大许多,吴七郎等几拨人分路探寻,恰似为我伸展耳目,只须他们其中任何一拨人有何发现,招呼传信,我当可即刻赶去,比自己在林中没头瞎撞,有效得多。

不料,全力提功之下,我的灵觉超乎所料;此际正值双方罢兵的短暂沉寂,干扰又小,我的知感不仅“越过”吴七郎众人,还在往外迅速扩张,意念越过无数林木乱草,不断穿越呼啸。

知感无疆无界,遍寻林间无获,我心下反倒松了口气。

知感浮游间,正不知所去多远,突然,我捕到东南方隐约有股“气云”,如雁阵行空般朝这边快速逼近。这种“气云”,往常只有在道法大战或是浩大法会上才能见到,乃聚集的修道高手齐施功力所致,显然,有大批高手正朝此赶来!

我倏然一惊,睁开眼来,见众贞苦士兀自在陆续退回已阵,心道:“难道对方的援军湖州一众终於赶来了?敌方见我们罢手,并未趁势强攻,莫非施的是缓兵之策?”忙暗命宋恣传告东府众人小心戒备,提防敌方的突袭夹攻。

不过,我也并未太过担心;现下除了两败俱伤,别无他途,我们固然无法一举除去对方,对方也奈何不了我们,即便湖州军赶临,也只是使敌势增强,却扭转不了这样的局面。

这时,只听敌方阵中有人高喊了一声:“张宁有话要说!”

过了一会,贞苦士中一人越众而出,脚步迟重,正是张宁。他满身破败,一张略带风霜的娃娃脸庞,毫无表情,高声叫道:“张胡氏,你身上的伤是我下手的,心中可有怨恨?”

“不要再打了,宁儿……”胡氏又咳又喘,道:“有对不住你父子的地方,也该找我,我死也无怨,何苦……连累他人?”

“你还是当年是非不分、一味滥好的女子啊!”

张宁叹了口气,似乎满身疲倦,眼里闪著一抹辉亮:“你并没有变,只是随遇而安,没有半分主见!”言及於此,他神情又见愤色,似乎颇有馀恨。

胡氏双唇哆嗦:“是我不好。”

张宁望了一瞬,忽然冲动起来,突兀道:“还记得新婚那一日麽?二”我……记得的。“

“你见新郎是我,羞愤欲死,哭闹著要自尽,最後……你却没死。”

“我……没死。”

胡氏微微垂头,似有含愧;然而那低倾的姿态与唇角风霜中,却透著几分隐羞与温柔。

两人旁若无人,一递一句,竟当众说起惊世骇俗的过往。秋风吹过,两人的声音显得格外萧索、平淡,满带苍凉之意。我脑中却闪过当年那红烛高烧之夜,轻狂少年与风韵妇人的无尽纠葛与情欢亵乱,不禁向霍锦儿偷眼瞧去,她目光与我一触,登时俏面泛晕,急忙闪避。

“方才……”

张宁直目而望,不知寻思什麽,半晌才涩声道:“我方才本可取你性命,临到动手,却……我竟连你也不忍杀害,再拉拽他人有什麽意思?”说著,不禁摇头自嘲,惨然一笑:“今日一见,你竟也老了,不再是我念想中的女子……那麽,何不来个彻底了断?我再也没有什麽可牵挂的了,原来欢爱是空,怨恨也是……”

“二十四!”这时,一直气闲神定、宛如旁观的白衣僧忽然晃身一颤,面色倏变,似乎对张宁语涉丧气的话甚是忌讳,急急出言打断:“你是否想了结此案?”

“了结……已经了结了!”张宁再不向胡氏望一眼,缓缓转过身,抬首痴望;夕阳落在颈後与耳廓上,镶了一层薄晕,说不出的安和宁静。

我怔了一怔,掀起偌大血海仇杀、劳师动众的贾府与怨僧会恩怨,竟这般轻易了结了?

“宁儿……”

胡氏望著张宁的身影,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,低唤了一声,心气激荡间,伤体不支,挺著身子昏了过去。

“娘、娘!”贾似道喊了两声,至爱关心之下,他不复沉稳的气度,抬首愤声道:“你们……哼!想了结便了结麽?我娘的伤能好倒也罢了,若有个好歹,我誓要报此血仇!”

“你要如何,悉听尊便!”白衣僧显是神思不属,目光闪烁,四下游望,冷冷道:“有一事好教你知,贾府那边,一早便由湖州众友照应,现已在掌握,本宗欲以贾府阖家性命,换回灵儿,如何?”

此言一出,众人大惊,贾似道面色惨白,作声不得。

我心中一跳:来的果然是湖州军麽?难怪他们迟迟未赶来与怨僧会会合,原来白衣僧暗地里又改了主意,趁约众前来之际,贾府空虚,安排友军抄大伙後路,行围魏救赵之策。现下湖州军将贾府眷属全擒了来,我方可算一败涂地了,但白衣僧却要以此换回区区一个灵儿?

解道枢忽缓缓立起,嘿笑道;“大师运筹帷幄,兼且耳目灵通,审势而变,实是令人佩服!不过,今日杀劫,你们怕是逃不过了!”

一听解道士语风不对,我当即猛醒:惭愧,大错特错了!莫非赶来的高手,并非湖州军,而是全真道士?也许,只有他们才能凭空召来这麽多高手!